愛是唯一實相

Pride (傲慢)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「妳為甚麼不重回影圈呢﹖妳該知道青春不會一生一世。」麗娜道。

「妳知道我不喜歡。」就這話題，她已經說了四遍。

「瑪嘉烈，那妳也應該去多交朋友，妳不覺得這樣子很沉悶嗎﹖我從前沒朋友倒覺得妳這樣很好，可是當我認識很多人而後，才發覺外面的世界那麼美。」

我知道，不然妳也不會一個月只來一遍。

瑪嘉烈是我的真正名字。

「我很喜歡演戲，但那個圈子並不適合我，我不會回去。」這句話已經對她說了十遍。

「有時，妳的思想還真迂腐。」她搖搖頭。

她總算把話說出口了。

「我有時跟朋友們提到妳，她們說妳本來的行為和性格就很古怪，我真的都不明白妳在想甚麼。」她翻白眼。

甚麼﹖！

「我不是跟妳說過別跟任何人提起我嗎﹖妳何時變得這樣不守信？」我站了起來，可是我也沒有把憤怒表現出來。

「哈！妳說我不守信？要不是我念在妳這樣幫助我，我會再來探望妳嗎？妳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性格有多古怪，和妳一起都不知道妳在想些甚麼，有時真的討厭死了。」她雙手交叉並站了起來。

我閉上雙眼吸了一口氣。

「麗娜，其實我今天有點不舒服。」我整個人栽在沙發上。「請妳先回。」

她直勾勾地瞪著我看。

然後軒把她送走。

「太太，她太過份了。」軒站在背後輕聲說。

「不要緊，只是年少氣盛。」我冷笑了一聲。然後安穩地站起來。

回到房間，我卻偷偷飲泣。

我知道，這世上除了我丈夫，誰都不會明白。

龐克，我很想你！

看著天花板，也不知過了多久，軒來叫我吃晚飯。擦乾眼淚，若無其事地下樓。

我吃不下嚥。

「以後也不用找司機接麗娜。」這是我最後拋下的一句話。

從前的我也十分驕傲，小小的年紀，已是水銀燈下長駐的主角，但因此我也吃了不少苦頭。從前的朋友我不屑與他們來往，自以為身份高貴，對著誰都擺架子。

有一回，不知不覺得罪了黑道中人，要不是龐克放下身段去道歉，我可能再也站不到大螢幕前，可是仗著別人的幫助，我還是闖禍，有一次因著我的高傲，不顧龐克的面，在眾多名人前責備他，結果上了報紙，他也生我的氣，險些離婚。

藝人間的離婚是經常性的，可是我不願和他分開，那是我一生人第一次跪在地上去哭求一個人。

人啊！只有自己知錯才有意思。我也年輕過，麗娜的心思我怎會不明白。

明白是明白，但是還會很傷心。

龐克說我這個人就是太多愁善感，又不善表達，才這樣情緒化。

其實有時我不斷挑戰別人的底線，可能只想知道誰最後會不顧一切留在我的身邊，但人終究是人，沒有一個人理應去承受這一切無理的對待。

不要放棄我！請不要放棄我！是我心中常有的吶喊。

可是，我也很明白我這個人行事跟常人不同，有些說話、行為就是令人受不了，了解我如龐克，有時都心灰得想要放棄。

我沒了誰都可以，只是我會愈來愈乖僻。

有時，我也不明白上帝創造人是公平還是不公平，我有美貌、才華，卻性格獨特，不是誰都敢接近我。有些人溫柔可人，要是配上我這副容顏，必是個萬人迷。

我說這句話很奇怪吧﹖我作為所謂的「大明星」，喜歡我的人是多的，但接觸我的人卻大都不喜歡我。

從前我是真的很囂張。

現在的我，大家喜不喜歡，我也不知道，其實也變得不太在乎，反正不想再接觸人。

人很多時有可愛之處，但互相傷害的時間更多。

我感到老了，已經三十二歲了，不想再受傷害了。

生活回歸平淡，不過，每星期也會探訪一些有需要的人，也會外出呼吸新鮮的空氣，現在的我已經失去了當初的死念。

人生匆匆，也不妨多等待一會，四處遊歷，反正我又不是愛美愛得希望天妒紅顏，讓我無需看著自己年華老去。

「軒，我想到中國去看看，你也很久沒回去吧﹖」

二年半以來，我算是音訊全無，名字已經淡下來。

現在想來倒是奇怪，軒來了這麼多年倒是從沒回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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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登上了青藏高原，慢步了絲綢之路，欣賞了漂亮的九寨溝，登上了北京的萬里長城，遊紫禁城，探訪了西安的始皇帝兵馬俑，到南京了解一下南京大屠殺史實。

中國變得十分繁華，但我也知道有些地方還是很窮困而且還有多個少數民族，有緣還是要去看看。

現在很多人都很喜歡在這世上第一工業大國購物，但我還是只想認識一下另一個世界。

很快來到了最後一站，也是軒出生的地方，香港。

可是這一路上，軒好像很不安似的。

「我想到你家去，行嗎﹖」我試探性地問。

他看著我，嘆了口氣。

「也是時候回去了。」

乘著地下鐵，到了一個叫青衣的站下車，軒的步伐看似十分沉重，我是從來沒有問過他的家事，因為我也從不喜歡人家問我。

中國人不是有句話說「己所不欲，勿施於人」嗎﹖

不過，也可能只是我無暇關心他人的藉口。

香港依然到處都是高樓大廈，還愈來愈高，出了電梯，走廊也很狹窄，我是終於明白為甚麼這麼一個小城市能住七百萬人。

按了門鐘，有一個中年女人出來應門，她開了有個獅頭的鐵閘，這與風水有關嗎﹖

她的表情告訴我她十分訝異，並想尖叫似的。

她門也不開，直奔進房，我內心有點納悶。

然後一個老太太出來，頗有神氣，與軒有點像，是她的母親嗎﹖

她拉開門閘，就給了軒一記耳光，我是嚇呆了。

「輸仔，黎捨的番拉啦！」她好像說了一堆這樣的東西，我是聽不懂廣東話(中國方言)，只是試著把那些音節寫出來。

然後老太太哭著抱著他，另一個中年女人也在哭，後來問軒，原來那是他妹妹。

接著房內又跟著傳來哭聲，那是他從沒見過的侄兒。

連軒都眼泛淚光，我是從沒見過。對這一切的事感到不知所措，也不知道是否該一

起哭﹖

「路……路德﹗」他的妹妹突然指著我。

「嗨！你好嗎？」這是我唯一懂的廣東話。

後來軒告訴我他們日常問好的標準句式是:你吃了飯沒？而甚少說: 你好嗎？

為甚麼中國人那麼愛吃？

「我替柏克萊太太打工。」我想這是軒說的話，因老太太不懂英文，所以他用廣東話道。

或許他是在說:其實這個女人很煩﹖

哈！開玩笑的。

坐在沙發上，感到這家真的很小，跟我很窮的時候的家的面積差不多，不過當然是這裡雅致多了。

看著他們一家團聚，我是覺得很感動，因為我也很久沒回家了。

離開的時候，軒告訴我他是不辭而別，九七的時候是亞太金融風暴，他輸了很多錢，連她母親讓他投資的都輸了，他無顏面見她，就悄悄走了。這一離家就十五年，只是每月寄錢來，來我們家之前，他到處做了不同的工作。

不過，一家人始終都是一家人，她的母親、妹妹還真高興。

她的母親很年輕就守寡了，獨力養大他們兄妹二人，還真了不起。

有時我很羨慕人家有孩子，因為我是不育的。

父母、妹妹還好嗎﹖如果我回家，會被原諒嗎﹖

這時候不知為何也會想到麗娜，這二個多月的中國旅行，每到一個地方，都會為了她買一份手信。

這旅行讓我感到世界是很大的，輕言離去，有時是很可惜的，在這大自然之中，我們活著也是一種恩典，也不必急於毀掉自己。

回去，我也要找我的父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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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家，又找到了原初的感覺。

我的家，其實真的很大很大很大很大很大很大很大很大……

回到家，看到有一個人坐在沙發上，保安員不會隨便讓人進入，現在可進來的客人只有……

「麗娜﹖」

麗娜哭著撲向我。

「怎麼了﹖」我稍稍推開她，看到了她面上的瘀傷。

「我……因為……要要當……音樂劇……的女……主角……那些些……女孩覺得……我我……太氣焰……就打我……了。」她抽泣地說，說罷，又撲向我。

她哭得好不悽涼。我們一起睡，她又哭了一整晚，我也說了一整晚安慰的說話。

第二天，吃早飯的時候，我卻嚴肅起來。

「她們是有錯，但妳自己呢﹖」我的聲音變得冷漠。

她低著頭，很委屈似地吃早餐。

「有。」她輕聲說。「我以為人變得漂亮，而我本來又品學兼優，就可以橫行無忌。」

「我本來不是完全沒有朋友，但他們都是學校的書呆子，認識了妳，我自以為變有趣了而看不起他們，其實我覺得誰都比我差，最後連妳，我也覺得妳很迂腐，我也不喜歡自己變成這樣，想不到自己變漂亮了會如此自我中心，我明明都不是這樣的。」她又想哭了。

「傻孩子，妳本質是很好的，我不是從遇上妳就說妳很美了嗎﹖而且那麼會反省也真難得，我倒是錯了很多年，都不知不覺。麗娜，我以妳為榮。」我擁著她，她又哭了。

「可是，妳是憑實力得到這女主角的嗎﹖」良久，我問。

「我想是的。」她點點頭。

「驕傲是妳不對，但這也太過分了。」

公道，我總要為她討回。

<七宗罪>(1)  <七宗罪>(2)  <七宗罪>(3) <七宗罪>(4) <七宗罪>(5) <七宗罪>(6) <七宗罪>(7) 

小說連載︰

《世上最幸運的人》 開首  
《世上最幸運的人》起始 沒出席諾貝爾醫學獎的華人女科學家+第一章 森林深處 
《朋友之下，戀人之上》(1)    (完)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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＜再一次的機會＞（舊作）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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