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是唯一實相

Lust(色慾)

在繁囂的人群之中，迷失了方向，這十年間，我也只出現在名店或有會員制的地方，這一年來，更困在屋內，那裡都沒有去。

人世愈熱鬧，卻讓我愈感孤單，明明從前我是那麼愛喧鬧，太寧靜會感到沒甚麼安全感。

穿著單薄的白衣裳，素顏的我，很醜嗎﹖怎麼所有人都看著我﹖

停在熙來攘往的街道上，放眼盡是性感模特兒的大型廣告，於街道的正中央我發現了一個大型的電視屏幕，那美麗的臉龐很面善，她是我的後輩，想當初她還飾演我的僕人，不過五年時間，她已經貴為影后。

哈﹗現在還有誰記得我﹖

「哪不是路德嗎﹖」「不是有人說她瘋了嗎﹖」「可她還真漂亮，都三十多歲了，還那麼年輕。」「……」

身旁的悄悄話不絕於耳，我是否不應該這樣孤身跑出來﹖

正想邁步的時候，一個年輕人喚著我，他的聲音太動聽了，使我逃走的決心一下子瓦解，我回過頭來。

「路德，可否跟妳拍照﹖」那年輕人看來有二十多歲。

「對不起﹗我不是。那樣的大明星怎會隨處走動﹖」我笑著回應，然後悠閒地走開了。其他人也散去了。

良久，天黑了，我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，想打電話，卻發現自己忘了帶手提電話。可是我的心也不焦急，世上再沒有何事能牽動我了。

從昨天開始，我已經死了。

突然，被人用力一扯，那人滿身酒氣，原來在不知不覺之間，來到了酒巴臨立的地區。

「很香，怎麼可以這麼香？」說此話時，他的嘴裡發出煙酒臭，我從前也吸過煙，可早戒了。

我討厭，卻不閃躲，墮落嗎？反正我命都可以不要了，而名節這種東西，也早沒有了。

突然，那男人放開了我，是早上的年輕人，他明明像個文弱書生似的，哪來的氣力？

很快他就被人打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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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很英雄嗎﹖」當他轉醒的時候，我淡淡地說。

「他帶走了妳嗎﹖」他從疼痛中掙扎著起床。

男人都愛逞強的嗎？黃毛小子。

「嗯。」我也不掩飾。

他目瞪口呆，然後似是憤怒，或是懊惱。

我爬上床，那是我家主人房的雙人床，是我用這年輕人的電話，在那人把我們「棄置」在街中時，叫我家司機把我們送回來。

「你也想得到我嗎？」我解開絲質上衣，露出了內裡有蕾絲花邊的胸罩，我把他的手放到我的右胸上，他立刻把手抽回。

「妳瘋了。」他像受了驚的小鳥。

我定睛看著他，一直看著他的眼睛，然後坐在他的腿上，跟他面對面，我知道他痛，但我甚麼都不顧了。

我撫著他臉上的瘀傷，臉腫了起來，本來這張臉，應該是很俊俏的。我把唇慢慢靠近，先是輕柔地吻著他，然後我們織熱地互擁，他的手也變得不安份，可最後還是停止了。

「不是這樣的，妳不應該是這樣的。」他很失望。

「我應該怎樣﹖像聖經中的路德﹖」我冷笑一聲。

他默然。大概是我說出了事實，而他正為了他的無知感到羞恥吧﹖

愚蠢﹗

「看著我。」我轉用溫婉的聲音說。

他看向我，我把眼簾輕垂，輕輕撫著髮絲。

「我不過開個玩笑。」我微笑道。「我又怎會是這樣的人﹖」

對﹗這是路德，不是我。

「回家吧﹗你這麼一個好男孩，會認識到好女人的。」我笑著把衣服穿好，下了床。

他衝上前，從背後擁著我。

男人，還不過是動物，只有稍施手段即可，他們都是只愛皮相。女人不過是衣物，比不上兄弟、比不上事業、連球賽都比不上。不過是件藝術品，不小心弄丟了，會難過一陣子，可轉眼，還不是換上新的。所以我對男人從來都沒有認真過﹗

從來都沒有……

一陣溫存之後，那少年人睡了，我下了床，沒來由的，很想吸一口煙，下樓，從廚櫃的櫃頂中找到一口煙，那是前天我看到廚子放在那兒的，我已經七、八年沒抽吁，還以為不會了，可是那像踏單車一樣，學會了就不會忘記，一吸，尼古丁彷彿直達了肺部。

為什麼放棄抽煙呢﹖現在的我甚麼都不是了。

一陣蟋蟀的聲音打斷了我，不知怎地，我像心虛的孩子，把煙壓在洗手盆中。

「誰﹖」一人高喊。

「是我。」我冷冷地說。「別開燈，你知道我怕光。」

「是嗎﹖太太從前倒是怕黑的。」他謙恭地說。「那我先回房了。」

「別走！我想找人聊天。」我用半帶命令的口吻說到。

「軒，你來了我們家多少年了﹖」坐在花園中的搖搖椅上，我問道。他則靜靜地站在十步以外的草地上。

「七年了，太太。」他用著還是不純正的英語答道。

他，是個中國人，他的全名，我總是記錯，只知道叫他「軒」。他是現在唯一長時間在這家中工作我的人。

「軒，我想起了一些事情。」我頭仰著天。

「以前這屋子總是很熱鬧的，自從那次我把所有人都趕出去，他們都說我瘋了，我所有的合約都泡湯了。我明知結果如此，可是我半點悔意都沒有，你知道為什麼嗎﹖」

「太太靜靜地看書的時候，臉上很寬容，妳一點都不討厭這種生活。」他回答。

「不討厭﹖！我討厭極了！那天，我站在池邊想要跳下去，沒有目的地學習新的東西是為了甚麼？我是演員！但我已經不能演了，我只是個沒用的廢物！」我激動地說罷，又哭了起來。

我頹然地坐在地上。

「我現在很像瘋子吧？」我問。

「太太，妳本來就是個不尋常的人，硬要把自己放到俗世的框架中，換了是我，也會發瘋。」軒慢慢地把我抱起來，把我抱回房中。

他看見了那個年輕人也沒有詫異之色，把我放在宮廷式的椅子上。

他大概從司機處知道我偷跑了出去，我喜歡他一句也不問，雖然這同時使我很不安。

「把他拋出去，又是一個沒趣的男人，給他點錢，讓他看清楚女人是些甚麼。」

他把他抬了出去，那男的也沒有醒。

回想亦感到嘔心。

我振奮了我的心，堅定了我的腳步，去洗澡。

我拚命地洗，希望把骯髒都給洗去。

其實我討厭！我討厭！

我步出房門，就看見絲絲輕煙冒出。

是軒給我的熱飲。

「軒，你以後也不用替我處理這些東西，我這次是真的厭倦了。」捧著那杯中國龍井，那溫熱傳到我的手心中，我感到自己還是個人。

軒安立著，用他招牌式的微笑看著我。

可那笑容，卻沒有半分虛偽。

我感到我的嘴角也微微上揚。

連我自己也倍感詫異。

「明天，我想四處去，你陪我，好嗎？我不想再碰到危險。」

「好的，太太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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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世上最幸運的人》 開首  
《世上最幸運的人》起始 沒出席諾貝爾醫學獎的華人女科學家+第一章 森林深處 
《朋友之下，戀人之上》(1)    (完)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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＜再一次的機會＞（舊作）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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